【琅琊榜】【誉苏】凭君莫话封侯事（10）
霓凰与突厥王子的定亲宴虽说是在宫中举办，但双方一边是云南军人一边是突厥蛮族，这个宴真是完全没有中原雅宴的感觉，猜拳行酒令，唱歌跳舞掰手腕，一南一北两方竟然打得火热。更要命的是这些人都是千杯不醉的酒徒，轮番敬酒下来，萧景桓觉得明早上朝估计会很困难，脑袋要炸。
霓凰看见时机差不多了，正准备说话，却听见宫人传唤：“太后驾到——”
言氏本来对霓凰并无好感，收到请柬时本是想以身体抱恙推脱的，但突然心血来潮想着还是过去看看。但当她穿着一身雍容礼服仪态端庄地走进这乱糟糟的宴会时，大家都觉得有些尴尬起来。
“母后，您怎么来了。”萧景桓赶紧行礼笑道。
“本宫就是来看看……你们这也太不成体统了。”言氏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，但又不想示弱，只好对着萧景桓发火：“我大梁以礼仪治国，你身为皇帝，怎可放纵臣子做此礼坏乐崩之事！”
萧景桓笑道：“是儿子治理无方，只是云南和突厥设宴风俗一向如此，儿子也不好拿中原规矩束缚他们。”言氏道：“正是因为一向如此，才需要皇帝悉心教化。”她又看到旁边的梅长苏，更是火冒三丈：“梅翰林怎可坐于此处？此为皇宫亲眷的位置。蛮夷不懂规矩，难道梅翰林也不懂么！”
她当着这么多突厥人的面说“蛮夷”，让在座的突厥人心中十分不快。几个胆大的冷笑了几声，便道：“诸位兄弟莫让外人扫了兴致，咱们继续玩咱们的！”说罢竟是吵闹得更厉害了。萧景桓也有些烦她，但面上还是赔笑道：“母后，儿子今日也喝得有些多了，倍感不适，先回去休息了。”然后对梅长苏说：“梅翰林有失宫仪，罚你即刻出宫。”说罢竟是拉着梅长苏一起走了。
梅长苏没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，他看了一眼霓凰，霓凰却十分镇静。
抓住机会。霓凰的眼神分明是在说。
梅长苏被萧景桓牵着手，不知道是要去哪里。“陛下要带我去何处？”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“把太后一人留在宴上是否不妥……”“你管那个老婆子干什么？朕不在那，她也待着没意思，一会自然就走了。让霓凰他们好好玩吧。”
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，月亮从云端露出来。萧景桓带着梅长苏来到一处园子里，在园中小亭里坐下。“冷不冷？要不要给你拿件斗篷？”萧景桓问。梅长苏摇了摇头。
“司苑的人说了，今晚这里的昙花要开。”萧景桓一脸期待的神色，“朕小时候，父皇也组织过几次夜赏昙花，但是朕总是还没等花开就睡着了。”说罢下定决心地补充了一句：“今夜一定要看到！”
原来他是特地带自己来看昙花的。两人在亭中坐下，萧景桓又叫人拿了些酒水点心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
“人们都把美好的事物叫做‘昙花一现’。”萧景桓触景生情，“朕真希望，朕和你在一起的今夜，不要是昙花一现。”
“陛下万岁，自然会和这明月一般长久。”梅长苏微笑道。
“江畔何人初见月，江月何年初照人；人生代代无穷已，江月年年望相似……”萧景桓也看着那轮月亮，“若无此人此景，纵与天地同寿，也是毫无乐趣。”他先前喝得太多，如今酒意上涌，愈发困乏：“朕先小睡一会……”
他竟趴在了梅长苏的膝上，枕着他的双腿睡着了。“若有来世，朕不要再生于帝王家。”他醉意朦胧地说。
清风吹着花香而来，月光静静地照在小园里，一对鸳鸯正在池边交颈睡去。跟随侍奉的小太监远远地守在门口打着哈欠，远处的宫殿都一个个地熄灯就寝。很多人都以为皇帝还在霓凰的定亲宴上，却不知他和梅长苏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园里独处。
这实在是个弑君的好时机。
梅长苏静静地拿出匕首，横在萧景桓的喉边。只要他轻轻一割，眼前的皇帝就会悄无声息地毙命。不会有很多血，也不会很痛苦，非常适合他的萧景桓。
“朕死在你手中，毫无怨言。”
“所以请你记住，你今后看到的每一次月夜和晨昏，享受到的每一次清风和花香，每一次哭和笑，每一次爱与恨，都是因为他，因为他爱你。”
“你站在那里，真的和梅花一样，经冬不折，遇雪而发……”
梅长苏的手微微颤抖着，却迟迟不动。远处，霓凰在等待着；更远处，蒙挚也在等待着；在更远的地方，还有萧景琰……
为了景琰，他必须下手！梅长苏的眼眶变成了红色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娘……”萧景桓突然梦呓道，“娘……我冷……”
梅长苏抬起头，想将眼泪逼回去。他不能心软，他怎能在此刻心软？
“风筝……我的风筝呢……”皇帝似乎在做一个悲伤的梦。
梅长苏终于下定了决心，这一刻他仿佛解脱了一般，浑身都放松下来。
“陛下，陛下？”
“嗯？”萧景桓揉揉惺忪的双眼，“什么事？”
“昙花开了。”
萧景桓抬起头，看见一丛丛开得欺霜赛雪的昙花，以及水银泻地般的月光，还有月光下温柔微笑着的梅长苏。他灼灼地注视着萧景桓，仿佛周围的良辰美景花好月圆，都不及眼前人令他怜惜。
萧景桓看看昙花，看看月亮，又看看梅长苏，终于忍不住朝他的唇上吻去。
“梅郎……朕的……梅郎……”他的梅花终于为他而开了。
